失望、失落、失信、失靈——美國民眾緣何厭倦大選鬧劇

2016年美國大選飽受爭議，廣大選民的不滿情緒和對未來的不確定感驟然增加。美國民眾在克利夫蘭街頭，高舉標語抗議帶有偏見的媒體。本報記者章念生攝

美國民眾在費城街頭集會抗議資本主義。本報記者章念生攝

　　“大選離我很遠。我不在乎誰當選，因為誰當選都不會有太大區(qū)別。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每兩周給兩個孩子匯去240美元的生活費，他們指望著我養(yǎng)活呢。”47歲的戴維對本報記者說。

　　戴維是一位非洲裔，在美國休斯敦一家醫(yī)院當護士，每周工作6天，每天工作12小時，除了工作就是睡覺。戴維上過大學，但因無法承擔學費，很快輟學。后來結婚生子，大約6年前離婚，至今還是單身。一兒一女與前妻一起，住在1100千米之外的密蘇里州堪薩斯城。他租了一間小公寓，沒有電視機，一張床、一個收音機、一個游戲機，就是他的全部家當。

　　人口200多萬的休斯敦，醫(yī)療保健、石油能源與航空航天是三大支柱產(chǎn)業(yè)。記者所住的旅館在醫(yī)療中心附近，對面是好幾家醫(yī)院。戴維說，他的不少護士同事對大選都沒太大興趣，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的工作能否繼續(xù)，家庭能否維持。

怪現(xiàn)象層出不窮——

反政治正確、反移民、反全球化的極端言論大行其道

　　無論是旅館的餐廳還是大堂，電視上一直播放著有關大選的節(jié)目，還在延續(xù)副總統(tǒng)候選人電視辯論的話題，但沒有幾個旅客真正駐足觀看。

　　“這場副總統(tǒng)辯論就是一次混亂的爭吵，而不是鼓舞人心的觀點交鋒。”《華盛頓郵報》專欄作家、喬治城大學教授E.J.迪翁一語道破這場辯論的實質(zhì)。

　　自去年6月開場至今，本屆美國總統(tǒng)大選所展現(xiàn)出的“混亂”或者“怪現(xiàn)象”層出不窮：反政治正確、反移民、反全球化的極端言論大行其道；不少共和黨大佬公開聲明支持民主黨總統(tǒng)候選人希拉里·克林頓；主流媒體幾乎一邊倒地力挺克林頓、攻擊特朗普，甚至連傳統(tǒng)上支持共和黨的《達拉斯晨報》《休斯敦紀事報》《亞利桑那共和報》《辛辛那提問詢報》等有影響力的地方性報紙，也一反常態(tài)地支持克林頓，但輿論的浪潮卻又沒能擋住特朗普的出線與崛起；兩黨總統(tǒng)候選人相互攻訐時不斷扯出俄羅斯，聲稱俄羅斯的情報部門直接介入美國大選……如此種種，令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

　　當本報記者就本屆大選與以往有何不同請教萊斯大學貝克爾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跟蹤美國大選多年的馬克·瓊斯時，他坦言：“推選方法沒變，競選形式?jīng)]變，所不同的是花錢更多，媒體曝光率更高，候選人的主張更加極端。但即便是極端的主張，也有市場，也能得到選民的支持，這是最大的不同。”瓊斯說，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兩位總統(tǒng)候選人都不太招人喜歡——“就像是兩劑毒藥，看你要選哪一劑。”

利益集團操控政治——

政府和媒體信譽創(chuàng)新低

　　如果細細剖析一下這些亂象，或許可以用幾個關鍵詞來概括：失望、失落、失信與失靈。

　　當年奧巴馬扛著變革的大旗上臺，但近8年來，美國經(jīng)濟遲遲未能走出國際金融危機陰影，復蘇緩慢。無論是金融監(jiān)管措施還是“制造業(yè)回歸”，都未能真正達到預期目標；尤其是“奧巴馬醫(yī)改”一波三折，開罪了中產(chǎn)階層；教育改革則導致公立學校經(jīng)費捉襟見肘，學費大幅上漲；槍擊案不斷，警民對立加劇；“府院之爭”加深，政治極化嚴重等等。民眾們對現(xiàn)狀感到失望，皆在情理之中。

　　自就任美國總統(tǒng)以來，奧巴馬在外交政策上進行調(diào)整，追求“離岸平衡”，如在中東地區(qū)推動“阿拉伯之春”，結果中東亂局更甚、恐怖主義勢力蔓延。美國在中東地區(qū)的“始亂終棄”，使其形象大打折扣。而在亞太地區(qū)，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PP）雖然達成，但遭兩黨總統(tǒng)候選人一致反對以及政治極化所阻礙而“擱淺”，甚至有英國媒體稱之將“沉入太平洋波濤之下”，美國的亞太盟友對此紛紛表示失望。美國的國際信譽度下降以及在外交上的力不從心，也讓美國民眾“很受傷”，這種心理落差所帶來的失落情緒，并不令人驚訝。

　　美國民眾對政府機構與媒體的信任度，也創(chuàng)下了近年來的新低。蓋洛普數(shù)據(jù)顯示，2015年，美國民眾認為國會、白宮等機構“相當可信”和“比較可信”的比例，分別為9%和32%。而在2014年，這一比例分別為30%和45%。美國報業(yè)研究所與美聯(lián)社等聯(lián)合進行的媒體觀察項目顯示，只有6%的受訪者表示充分信任媒體。

　　本屆大選中，因為不少媒體轉(zhuǎn)向支持克林頓，導致不少讀者退訂。更多民眾選擇社交媒體來了解信息。“相信主流媒體的民眾越來越少，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哪怕是主流媒體報道的是百分之百的事實，人們也會打個問號，因為在他們眼里，主流媒體都是帶有偏見的。”瓊斯對本報記者說。

　　“我不看報紙，也不看電視，偶爾上一下臉譜。在我看來，媒體的報道都不可信，背后都是利益集團，都是金錢在做主。”40歲的拉美裔出租車司機羅伯特是特朗普的堅定支持者。有統(tǒng)計表明，本屆大選期間，有70多家有影響的美國媒體都在力挺克林頓。但每當主流媒體發(fā)出聲音的時候，社交媒體就會發(fā)出另外一種聲音。像羅伯特這樣的選民，便依賴社交媒體獲取信息。

　　然而，一切從根本上說，還是原有的體制正在失靈。“這一套政治體制肯定是出問題了。”萊斯大學教授斯蒂文·劉易斯對本報記者說，“一個明顯的例子是，共和黨正在失去佛羅里達州這一票倉，得克薩斯州也快要失守。目前的選舉體制長此以往，共和黨有可能不復存在。”

　　事實上，在大選過程中，兩黨總統(tǒng)候選人都指出美國的體制出了問題，但缺乏真正解決問題的思路與方案。在瓊斯看來，富者愈富、貧者愈貧這一現(xiàn)象日益嚴重，利益集團操控政治，是導致體制失靈的關鍵性原因。